2018年5月14日

閉上眼睛,失去或是得到?【鹿五基】 文:烏頭翁 圖:卡卡



   戴上眼罩,閉上了眼睛,我們在步道停下腳步。失去了視覺的感官,耳邊的任何聲響都格外清晰。旁邊有一個人踏過落葉的沙沙聲...不遠處有一隻鳥敲著木魚......。而站在隊伍最後面的我,應該要等很久吧?

   一手搭著前面夥伴的肩膀,空出一隻手來探索。在我旁邊的是甚麼植物呢?會是「咬人貓」嗎?還好不是,因為它安安靜靜沒有咬我。那到底是甚麼?失去了視覺,我用手探索它。撫摸葉子的邊緣,感受它的質感和角度的變化,一邊比對記憶中的植物。如果我是地球上第一個發現這個植物的人,我會怎麼描述它的葉片呢?慢慢探索到葉柄,連結到它與莖部相接的地方,再用「觸覺」描繪出植物的樣子。

   原本只要看一眼就「知道」的事情,現在只能暫時割捨對視覺的依賴,重新開發觸覺的能力,建立對這棵植物朋友的認識。探索著葉片,一邊想像它的樣子,突然摸到一片不一樣的葉子。這葉子小多了,葉面葉背的觸感也很不同,順著莖探索,發現它幾乎與地面平行,再斜斜往一旁延伸...延伸...直到我手臂無法觸及的地方。耐心等待的時候,自己展開了探索的遊戲...要不是閉上眼睛,我會用這樣的方式認識世界嗎?



    前面夥伴慢慢移動腳步,然後又停下來,等待下一個指令。接著又有一個人帶著我往前幾步,把我的手放在一條繩子上面,簡單交代幾句之後,就由我自己探索了。
 
   繩子會帶著我去哪裡呢?比起林間的植物,繩子的角度單純多了,好像只有一個表情的人,除了有些地方鬆一點,有些地方緊一點。摸著摸著繩子纏繞在一棵樹上,接下來呢?因為繩子傳遞的訊息,比起林間的植物朋友明確多了,該前進,該放慢腳步多了一點信心。在一棵樹旁,有人要我先在這裡等一下。


   等著等著,還是認識一下新朋友好了。算是光滑的樹幹,沒有任何枝條或是葉片,感覺有一點無趣,但至少是一棵可以依靠的小樹。終於,又叫我前進了。走沒幾步突然遇到了長著荊棘的枝條,用手輕輕撥開...過不去....用手摸索一下,決定壓低身體,穿過刺刺的枝條。如果「有」眼睛,我會給這樣荊棘多少時間呢?我會帶著多少耐心,或是「敬畏」呢?

   隨著繩子往前,又來到一處被荊棘和低矮樹叢阻礙的地方...撥...撥不開....往右邊探索....過不去...壓低身子往左邊,彎下身子半匍匐前進....終於「過關」了!有一種「就這樣而已嗎?」的感覺...。沒想到講師下達新的指示...「順著缽聲的方向,到達講師站的位置」!原來...鋪陳了半天,這下子才要進入重頭戲啊!

    身旁細細簌簌...不斷傳出夥伴踩過落葉枯枝的聲音。探索了好久,觸覺好像敏銳多了...但缽聲穿過樹林後,怎麼變得那麼飄忽不定?。停下腳步等待下一個缽聲響起...身邊的腳步聲又起...順著缽聲來到一處陡坡邊,身邊有許多低矮的植物,扶著摸不到頂的陡坡....心想:「這怎麼可能?已經接近六、七十度吧?」

   靜下聆聽缽聲,身邊移動的聲越來越少了...難道爬錯方向了?再次順著缽聲前進...來到比較平坦的地方...可是走沒幾步,又是陡坡。探索前進的雙掌,摸到了濕軟的落葉和腐植土...

「這是甚麼地方啊?睜著眼睛都不會走這樣的路線...何況是眼睛看不到的時候?」暗暗尋思...
「認了!認了!講師和培訓團隊敢帶我們來這裡...應該不會有懸崖....」

    終於,缽聲越來越近...越來越近...終於....踏上比較平整的地方....終於有人按著我的肩膀「示意」我坐下來...。我知道...我到了講師附近....。等到大家都坐定後,講師說可以移開眼罩了!睜開眼睛,映入眼簾的還是有點陰暗的樹林...沒有眼鏡我還是看不清楚所在位置。還好...都矇眼在這裡走那麼久了,眼睛看到了的景象雖然朦朧,但至少還能分辨出人影和樹影....。


   吃過晚餐,我們再度走進黝黑的山林。講師說,當你準備好了,你可以在步道上獨處,聆聽沿路的聲音。原本我想要早一點出發,但前面已經有很多人排隊了,我就找個地方享受夜間的山林吧!

   好幾次荒野研習活動,都安排了夜間獨處的活動。這是個有星星的晚上,樹林中有微風輕拂,我半臥在草地上,聽著貓頭鷹鳴叫...遠一點傳來青蛙急促的「答~答~答~~」....「夠~~夠~~夠~~~」叫個不停。 隨著眼睛適應黑暗,而腳步聲越來越少...耳邊傳來的聲音也越來越清晰...漸漸只剩下自然朋友的招呼...。換我出發了....。走著走著前面的夥伴失去蹤影...走著走著...後面也沒有聲息...整座山林好像只剩下自己...真正的獨處。雖然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...但睜大眼睛也看不到路跡...只能有腳底踏過微微硬的路面,想像自己正走在步道上....

   抬頭望向天空,微微亮一點。再往前走幾步...突然來到一處林下...。原來仰賴的微光,和地面指引方向的路緣,全部不見了...。

    「我會不會走錯路了?說好的...有導引員在路線上保護我們...除了一個轉彎處那道人形黑影之外,怎麼好像在我最需要的時候都沒有看到...」

   遠處突然有道微光閃光...好像是手電筒吧?停下腳步等待後面的夥伴跟上...沒有....甚麼都沒有....。有種我擁有了整座山林,卻又甚麼都沒有的寂寞....。這時發現那個微光沒有這麼遠,這是....「螢火蟲的光」。看到螢火蟲的微光在樹林中忽高忽低飄移閃過...突然間心更安定了,覺得自己不是那麼孤單...雖然,螢火蟲又棄我遠去...但覺得自己不是那麼孤單了...那就繼續前進吧。

    往前走了幾步之後,遠遠的地方有個光源,再往前踏了幾步,發現那些應該是房子的照明。有了一個光源在前面,腳步越來越踏實了。我就要離開這個獨處的森林....沒有多看到幾眼螢火蟲,有一點不捨....沒有多聽幾聲貓頭鷹的叫聲,有點遺憾....但夜一直都在...含羞草說...有空再來吧!


   記得基訓開訓式月梅老師和萍蓬草,都用不一樣的表達方式,請我們淘空既有的,好裝進新的東西。在荒野人生的轉折點,我參加了鹿五基,沒有人逼迫...我自己充滿了期待。對於講師的各種邀請...或是指令...都抱持著逆來順受,用欣賞的角度放空去體會和感受...就算是聽著「上師」的缽聲,感覺自己的姿勢一定很像「喪屍」的時候....。我仍享受著只剩下聽覺和觸覺的時光,摸索著前進的方向...

    閉上眼睛,是失去或是得到呢?當我們習慣用「慣用的感官」,和「慣性的思考」來判斷是非對錯。順著既有的印象處理事情,直覺做出反應,好像有效率多了!但我們會不會失去了更多面對人事物的耐心?還有同理的體貼呢?睜開眼睛,走出黑暗的森林...懷念起只有聽覺和觸覺的時光....。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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